急救医生长舒了一口气,关宁弯腰为郁春明戴上了氧气面罩,监护器重归平稳,方才几近平直的那条线有规律地上下起伏起来。
关尧眨了眨自己酸涩的眼睛,将一滴泪掉在了郁春明的手背上。
“诶,郁叔,郁叔你醒了?”关宁惊喜地叫道。
郁春明茫然地睁着眼睛。
关宁福至心灵,立刻往后一撤身,将关尧让到了郁春明的面前。
氧气面罩上瞬间漫起了雾气。
“我在呢,”关尧强挤出一个笑容,他轻轻地碰了碰郁春明的脸颊,然后说道,“别怕,我一直都在。”
郁春明不怕,他只是想问,你把棉衣脱给了我,外面温度这样低,你不冷吗?
但此时的他只能努力地睁着眼睛,对抗那翻涌而来的睡意,然后在黑暗袭来前,反握住关尧的手。
我不会死的,郁春明在心中念道,起码现在不能死。
手术持续了整整一夜,关尧也在手术室外坐了整整一夜。
郁春明在扎木儿没有亲人——起码明面上如此,因而能坐在这里守着他,或者说愿意坐在这里守着他的人唯有关尧。
直到天亮时分,外面的街上逐渐传来人声,处理好警队收尾工作的韩忱姗姗赶来时,手术室上的灯方才暗下。
“老舅?”沾了一身血的关宁跟着医生走出大门,她摘下口罩,疲惫地笑了笑,“老舅你别担心啦,郁叔不会有事的。联勤保障部队医院的三个外科主任医师正好在咱们扎木儿市医交流,他们的技术很好。”
关尧僵硬地点了点头。
可主刀医生的神色依旧很严峻,他叹了口气,目光在关尧和韩忱的身上扫视了一圈,然后才开口道:“为了保住他的命,你们市医血库里的A型血全部告罄,他家属呢?一会儿恐怕得去献个血。”
“没问题,我就是他家属,我去。”韩忱立刻应道。
“还有,”医生接着说,“命虽然保住了,但是那颗子弹给他的右肩造成了严重的贯穿伤,好在子弹没有留在体内,不存在空腔出血,可刚刚在手术过程中我们通过CT扫描发现,他右后肩下残留的碎片因为子弹冲击,有一定的移位。目前咱们扎木儿市医的设备和医务人员的水平还不足以处理这个问题,如果你们有条件,最好在三天之内转去松兰的大医院。”
“好。”关尧仍在僵硬地点头。
韩忱倒是相当镇静,他冲医生一笑,说道:“多谢。”
等人走了,关尧重新坐下,他将脸埋进了掌心,肩膀猛地一塌。
韩忱安慰道:“别太担心了,一会儿我给我师父说一下,让他……”
“我已经联系过汪老师了。”关尧打断了这话,“汪老师说,她会派松兰医大一院的人过来,今晚就能到。”
“汪老师?”韩忱一愣,“你认识……汪老师?”
关尧没有回答,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站起身,对韩忱道:“我也告诉王队长了,王队长让我跟着春明一起去松兰,他在那边发现了关键线索,需要人协助。昨夜王队长还嘱咐我,扎木儿这边就暂时交给韩副组长你了,你守好家,千万别再出这样的事了。”
韩忱万万没想到,看起来六神无主的关尧竟然在一夜之间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了,而他,这个看似和郁春明最亲近的人,如今只能留在扎木儿,继续接下来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