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害怕只剩自己孤独一人的乔沅,却随时都在做好被抛弃的准备。
而寇远洲的存在就是这世界上牵系着他的最后一根线。他不是没有家人,他还有一个洲哥。永远不会离开他的洲哥。
自己是在把乔沅当弟弟看,只有当他们是家人时他们才永远不会分开。
害怕乔沅觉得自己是个“拖累”。
他不能先跨越这条界线。
但诚如他跟谢迁所交代的,“乔沅只是弟弟”,如果说之前他只是执拗到底不愿承认自己的内心,现在是,他不能。
乔沅是个好孩子。他已经自己选择好了他新的道路。
而选择当他哥哥的寇远洲。现在就只能是他的哥哥。再表现出任何挽回,只能使圆圆那个孩子在他原本坚定选择的未来路上摇摆不定罢了。
他已经是乔沅的洲哥。
从今往后,他也只能是。
*
此时此刻,病房里。
床头一盏胖蘑菇夜灯幽幽发散着柔和舒适的光线。
仿佛在一片漆黑中撑起来的一伞光。这是寇远洲替他从家里带来的。他总会在乔沅住院时努力把病房布置成他能接受的样子,缓和住院的人的情绪。
被光线照见的一方床头区域。只见床上的身影先是动了动,随之是被子窸窸窣窣,被轻慢掀开的声音。
乔沅的人从床上坐起。
他还没有睡着。
病床上的人影几乎融入这一片黑暗中,他显得格外安静,良久没有动作,又像是疲倦到了极点了。终于轻轻深呼吸一口气,再缓慢地,发沉地将胸腔里刚刚一口气吐出来。
整个人格外疲惫不堪。
哭过没多久的眼睛还微酸发涨着。
乔沅坐起来,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于是他只是……正在发呆。
刚刚洲哥给了他一个拥抱。
这是一个带上劫后余生的意味的属于他们的拥抱。坚实的双臂紧紧箍住自己时,乔沅的人全然陷入那种熟悉无比的温暖中。被他的力道紧紧包裹住自己,紧到下巴都不自觉仰高起来,两个人在这张病床上相拥抱着。
乔沅埋在他坚实的臂膀上。睫毛颤了下。刚刚那一通委屈漫溢出来的时候都没有过这种感受。他目光转移,张开嘴时,呼吸进去的也是属于他的气息。
乔沅他怔怔然的,心想的是,真被那个厉真一语中的。
他就是想家了。
但诚如所见,乔沅这人命里是个天煞孤星。他这个人对于“家”的概念,到后来也只有一个寇远洲而已。
当乔沅意识到自己正在产生的是留恋的这一事实时,他内心忽而艰涩难言。
他太害怕孤独一人了。
问题就在这里。
苏晗说人们在分手之初会经历一段最难捱的时期。因为随时会存在着藕断丝连的幻想。这是最难过的一关。但只要熬过去一切就会变好了。
一切就会……
只剩他一个人的深夜中的病房里,一切静谧无声。乔沅拿手背很用力地抹了一下眼睛。
又全被他搞砸了。
明明最害怕洲哥变成下一个“妈妈”,成为乔沅的病的受害者,结果却在这种节骨眼上又出了事。看到刚刚洲哥疲惫泛红的眼底和对他反常的照顾欲,乔沅就知道,自己又搞砸了一切。
刚哭过的眼睛还酸涩难消。泪珠擦了又有,他独自抹掉了坠下来的三两颗眼泪,擦干净了,又把心头涌上来的剩下的酸意咽回。
之前妈妈的事就让他产生过这样的想法。
“要是我不存在就好了。”
在悲剧发生,所有人都在企图寻找一个整件悲剧的罪魁祸首,叹息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的时候,角落里被忽视的最大元凶,也是看似最无害的那个,他自己就产生过这样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