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燃尽,陈伯从抽屉里又取了一根出来,借火点燃之后放在了一起,“最近不知怎么的,夜里老是断电,去问了吧,只说在检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查出问题修好。”
洗完杯子,又倒了两杯热水,伏钟走到小几前放下水杯,看了两眼蜡烛,忍不住说道,“这是阿姨供香火用的烛吧……”
“家里实在是没有别的照明方式了,我老伴走了也没人去供了,就拿出来应应急。”陈伯说道。
伏钟抬头看了一样堂前盖着布的神像,深红色的绒布上,已经落满了灰尘。
当初他走进这间书店,便是被这座贡像吸引。诸多仙家神佛已经湮没在时代的场合中,如今世人在家供奉多为镇宅祈福,偏偏这家人供着古老的龙神。
旧神陨落之后也会有人信仰。伏钟当时就忍不住叹了口气,在寿数将尽的书店女主人虔诚的供奉中,他实在不好说朝供空神像反而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供神的红烛燃起,可能会招来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伏钟盯着烛火,“虽然现在已经没什么相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习俗,但是阿姨过身未满一年,还是注意一下的好。明天一早我跟您捎个煤油灯过来。”
“这也太麻烦你了……”
“没关系。”青年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我这孑然一身,您也算是我的忘年交了。”
两人攀谈起来话题总是很快转移到陈伯最为喜爱的书籍上,老人不嫌麻烦似地又从箱子里翻出来不少老书,于是一面看书一面聊天,时间不知不觉便到了深夜。
伏钟起身想要告辞,却被陈伯再三挽留过夜。他又看了一眼摇摇晃晃的烛火,想到明天也没有早课,便答应下来。
书店的楼上有两个小房间,一个房间是陈伯的卧室,另一个房间是好久没用的客卧。陈伯从壁橱中取出干净的被褥给伏钟,在伏钟抱着一大堆床上用品走向客卧时,出声叮嘱道:
“小伏,我总感觉今天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你那间房临着另一侧的小巷,如果晚上你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千万不要害怕。”
“奇怪的声音?”伏钟闻言,停下了脚步。
“我也不太清楚。这几日晚上我起夜,总听见那间屋子窗户的玻璃在响,就好像是有人在拍打窗子一样。可能是晚上风太大了吧……”陈伯犹豫了一下,说道。
“晚上风大也正常。”伏钟笑了笑,“那我去收拾床铺了。”
后半夜,雨势渐渐地小了,窗檐滴落的水滴也变轻柔而缓慢。伏钟坐在床上,看着窗外浓郁如墨的夜色,接着昏暗的烛光翻着手里的旧书。
泛黄的书页上留着同样陈旧的墨迹,留下批注的人有一手锋芒毕露的字。
伏钟一眼认出这是自己的字,尽管他已经记不清是多久之前写下的了。
他的人生太过漫长,漫长到足够遗忘很多事情。
子夜的寂静中,没有关紧的窗户发出细小的扣响声,并有缓缓被推开之势。隐约的雨声中,伏钟听见有婴儿哭啼的声音,断断续续,却一直没有停止。
许是伏钟无意搭理的态度激到了敲窗的人,轻扣声逐渐变成指甲抓挠玻璃的声音,刺耳而令人不适。
“够了。”伏钟从床上爬起来,披起衬衣朝窗边走去。
随着窗户被推开,一阵水痕在窗台蔓延开来,先是一段浸水的红色衣料从上方垂了下来,然后是一双绣着金凤的秀鞋,层层叠叠的绸缎在湿透后呈现出血一样的色泽。
一具女子的躯体,便就这样悬挂在窗外。
“我今天已经警告过你一次了,识相点就滚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