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左翼,则是由刘勍丶雷满率领的朗州团,他们迎上了草军后军师将黄文靖的部队。
仅仅交战了不到半个时辰,张慎思和黄文靖的部队便被打得节节败退,阵线被撕开了一个又一个巨大的口子。
眼看着两翼的朗团军就要对柴存的中军大阵完成包抄合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柴存的中军大纛忽然剧烈地摇动起来,发出了一连串旗号!
而随着旗号发出,此前布置在战场最右翼的张居言部,最左翼的朱存部终于加入了战斗。
他们没有去管正面正在崩溃的友军,而是如同两把巨大的铁钳,从左右两个方向,向着那两支已经突入己方阵线过深的朗团军,狠狠地夹击了过去!
这是一个早已预设好的陷阱!
柴存,故意用张慎思和黄文靖的弱兵为诱饵,引诱官军的两翼深入,然后再用自己最精锐的两支部队,完成反包抄!
尤其是张居言的右翼部队,在他的阵中,竟然还隐藏着一支约有五百人的重装铁甲兵!
这些人正是以前柳彦章摩下的核心精锐,后来奖励给了张居言作为他的坚兵,并随他一并加入整编。
这一刻,这五百名铁甲步卒,持大刀重斧,从侧翼狠狠地撞入了正在酣战的澧州团阵中。
几乎是瞬间,五百铁甲兵就将朗团军给搅得天翻地覆,时不时都能听到某些有名有姓的武士被人斩首了!
而另一边,最左翼的朱存更是骁悍勇猛。
他身先士卒,手持双刀,呼号奋进,率领着摩下士卒,如同下山猛虎般扑向了朗州团的侧后!
一时间,刚刚还占据优势的朗团军,转瞬陷入了腹背受敌的绝境,伤亡惨重I
南岸,招讨军大纛下。
曾元裕看得口乾舌燥,胯下战马也焦躁难安,时不时就在踢着地面。
在看到自己的两翼已经陷入苦战后,他嗤笑了一声:「柴存小贼,技止此耳!」
随后,他猛地转身,单手擒着丈八马槊,对身后的八百突骑,大吼:「擂鼓!吹号!目标敌军左翼!随我————冲锋!」
说完,曾元裕猛夹马腹,一马当先。
他的身后,那八百名早已按捺不住的凤翔丶荆南突骑,发出震天的怒吼,随后高举着马槊,紧随其后。
八百突骑在曾元裕的带领下,绕过正面的战场,越过浅浅的河床,向着草军的整个大阵的左翼后方,发起了一次教科书般的迂回猛攻!
而这个方向的草军正是朱存。
此时朱存所部的阵型本就为了配合夹击而拉得有些松散,再加上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被包围的朗团军身上。
所以根本没有料到,荆南军的骑兵,会从这个角度向他们发起致命的突击!
「轰!」
八百铁骑狠狠地撞入了朱存所部的侧后方!
步兵在面对骑兵的集团冲锋时,那种先天的劣势,在这一刻表现得淋漓尽致。
朱存所部的阵线,在接触的瞬间,便如同纸糊的一般,被轻易地撕开。
战马的铁蹄,无情地践踏着血肉之躯,骑士的马槊上,挑着一具具尸体。
朱存正在阵前酣战,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惨叫声,惊骇回头,看到的却是让他肝胆俱裂的一幕:
自己的后阵已经被一股红色的铁流给彻底洞穿了!而其前进方向,还直指自己!
其中为首的一名穿着明光大铠的骑将,整个人闪耀着精光,手持大槊,死死地锁定着自己!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千斤战马带着无匹的力道就冲到了朱存的近前,而在这间不容发之间,后者努力往右侧翻滚。
可一道寒光飙射,再是一阵凄厉的哀嚎,就见朱存竟然被一把丈八马槊给钉死在了地上,其人一时还未死,还在凄厉地喊着,颤巍巍推开胸膛上的马槊。
但这个时候,另外一边又有骑将奔过,随后寒光一闪,朱存的首级便冲天而起,最后这人翻身策马,一弯腰,便将朱存的首级拎了起来,然后开口大吼:「贼将朱存已死!降者不杀!」
说着,这骑将高举着朱存的首级,在阵中来回驰骋。
这一幕,成为了压垮草军左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主将阵亡,让他们本就混乱的军心瞬间崩溃。
「师帅死了!快跑啊!」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朱存所部的数千草军便扔掉了手中的兵器,哭喊着四散奔逃。
「降了!我们降了!」
更有甚者,直接就有百馀名草军,眼见无路可逃,索性跪倒在地,选择了投降。
草军左翼的迅速溃败,如同一场瘟疫,迅速地动摇了整个草军大阵的阵脚。
中军的柴存,看得是目眦欲裂,却又无计可施。
眼看着,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就在呈现在荆南军眼前!
但就是这大军将崩之际,在草军左翼那崩溃的溃兵之中,一个年轻的身影,猛地站了出来。
他一把拉住正准备带着部队溃退的后军师将黄文靖,双目赤红,状若疯虎地咆哮道:「黄师帅!大业在此一举,焉能不用命乎?我兄长虽死,但我朱温尚在!随我杀回去,为兄长报仇!」
此人正是朱存的亲弟弟,朱温!
他没有跟着溃兵逃跑,反而一把接过旅帅朱珍拼死从乱军中抢回的双刀,这是他兄长的惯用兵仗!
朱温挎着弓,挥舞着双刀,亲自带着身边仅剩的五百锐卒,逆着人流,向着那正在阵中肆虐的曾元裕,发起了决死的反冲锋!
这是一个螳臂当车的举动,却也展现出了这个年轻人惊人的血性!
也几乎是在朱温发起反冲锋的同一时刻,战场的东南方向,那片原本空无一人的原野之上,竟然出现了一支新的军队!
那支军队,人数约在万人上下,军容严整,悄无声息。
他们的头顶上高悬着一面巨大的黄色旗帜,上书大大的一个「黄」字!
而此部正是原先奉命南下攻略岳州的黄邺所部,谁也没想到,他们竟然在关键时刻,出现在了这里!
说来真是曾元裕命歹,这一支草军在岳州得到柴存的求援信后,就开始向西渡口长江进入江汉一带。
战前的时候,曾元裕是在东面这个方向安排哨骑的,但当时岳州草军还在百里之外,哪里能看到踪迹。
之后唐军和柴存部开始爆发三日的前哨战,曾元裕将有限的哨马全部投放到了东北方向,和草军角逐战场交通线的控制权。
也就是这个时候,岳州的这股草军以日行三十里的速度赶往江汉战场,终于在曾元裕将要赢得胜利的时候,出现在了战场外围。
实际上,此时的岳州草军距离战场核心还有七八里,可就是因为这片战场无遮无拦,远远就能看见草军援兵的烟尘。
而要命的是,此时作为主将的曾元裕还不在大纛下坐镇,这就使得在草军援兵抵达来时,根本就没有一支后备军前去阻击草军。
如此种种,彻底改变了战场的局势!
曾元裕留在东荆河南岸作为预备队的一千五百凤翔兵,在看到这支不知从何而来的敌军时,瞬间就崩溃了!
人复杂就复杂在这,他不需要真发生,只要对某事有预期,就能引起行为的改变。
此时,只是因为看到草军援兵过来了,他们就以为草军的主力,已经完成了对他们的包抄,吓得扔掉了所有的辎重,更抛弃了他们的主师,向着江陵的方向狼狈逃窜。
而正在北岸率领骑兵突阵的曾元裕,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懵了!
他下意识地扭头,望向东南方向,想要看清那支敌军的虚实。
然后,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箭矢,带着凄厉的破空之声,划破长空,精准地正中了他的咽喉!
「呃————」
曾元裕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拔出那根致命的羽箭,却只觉全身的力气都在被飞速地抽走。
没能留下任何一句话,其人便轰然坠马,当场气绝!
这一刻,朝廷阵亡了自征剿以来,阵亡的最高级别的军将,本来胜利将要在手的曾元裕就这样如流星一样陨落在了东荆水畔。
这一刻,命运给历史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而他麾下的八百骑兵,在看到主帅落马,顿时愕然,随即军心大乱,纷纷调转马头,四散奔逃。
而正在被围攻得岌岌可危的柴存,看到这一幕,同样是一愣,随即发出了劫后馀生般癫狂的大笑:「哈哈!哈哈!苍天有眼!哈哈!我柴存命不该绝!」
下一刻,柴存便激动大吼:「谁?是谁射杀了敌酋?」
此时,战场东部,那正在率领五百人死战的朱温,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角弓,随后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震天的大吼:「杀敌帅者!朱温!朱三郎也!」
随后,整片战场都在陆续高吼「朱三郎」的威名!
他们一同见证着一个新的草军猛将的冉冉升起!
而听到无穷声浪都在齐齐吼着「朱温」的名字,战车上的柴存再忍不住,哈哈大笑:「好!好一个为兄报仇的朱三郎!今日,才识得此人的名字,叫朱温啊!只恨认识何迟也!」
说罢,柴存直接当众下令:「旅帅朱温为此战功第一,先令其收拢其兄旧部,战后另有重赏!」
就这样,战场上,随着曾元裕的意外阵亡,整个荆南军阵线彻底崩溃。
被包围在河边的朗团军丶荆南军,眼见大势已去,陆续扔掉了兵器,选择了投降。
这一战,草军虽然也损失惨重,但他们却意外地阵斩了朝廷的招讨副使!
而这直接使得整个鄂州的局面,彻底改变了!
也让一个叫朱温的年轻人一下子被撞进了历史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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