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蛟龙精血,殿阁大学士污血文宝!
太湖之上,风云骤变!
江南道十万水师列阵如龙,八百楼船丶九千艨艟斗舰,横亘湖面,铁甲森寒,桅杆如林,遮天蔽日。
刺史韦观澜立于旗舰之上,青袍猎猎,腰间玉带映着寒光。
他身后,江行舟手持一杆帅旗,旗面《短歌行》士气战歌,墨迹如龙蛇游走,浩然之气直冲霄汉。
对面,
妖王敖戾率领太湖妖庭五万妖兵,盘踞上百里黑雾之中,妖气翻涌如沸。
虾兵蟹将丶龟鲨嘶吼,水妖狰狞,阴风怒号间。
隐约可见敖戾面色狰狞,金瞳如炬,座下海妖马座驾吞吐浊浪,凶威滔天。
——两军对峙,战意沸腾!
「既如此——」
韦观澜袖袍一振,声如洪钟:「你方派遣——何将出战?!」
「赵无心,出阵!」
婓无心轻拍手掌,笑意森然。
「喏!」
一声沙哑应答,自无心宫的三千名逆种文人阵中响起。
——一名身披鳞甲,瘦削如鬼的男子,缓缓抬头,只露出一双血丝密布的眼瞳,眼中血光闪烁,杀意凛然。
他青铜假面覆面,背负一柄漆黑文剑,剑身缠绕血锈,似有鬼魂哭嚎。
此人步伐踉跄,跃上一截枯木,驶向湖中央——两军阵前。
黑袍翻涌间,黑雾如活物般蠕动,隐约可见其下乾枯如柴的躯体——
举人文位?!
两军阵前,婓无心派遣一介无名举人出战?
可韦观澜却眉头骤紧。
——那剑上血气,分明是……屠门之怨!
「赵无心……此人是谁?」
韦观澜眉头紧锁,目光如刀,审视着那黑袍假面的身影。
两军阵前,斗将交锋。
出战将领,文位高低不重要,向来讲究的是一个「对等」,通常是同文位邀战。
——若妖军派一员妖帅出战,他便遣一位进士太守迎敌;若翰林学士婓无心亲自下场,他亦可亲自拔剑相向!
谁要是派一个更高文位出战,纵然取胜,也是胜之不武,反而会遭到对方的大肆嗤笑。
可如今,对面竟只派一个戴着青铜假面的无名举人?
却让他有些难办了!
他身后,江南道十府太守战力最强,皆是进士文位。
水师将领中,举人虽有数百位,却实力寻常——万一落败,极大影响全军士气!
韦观澜指尖轻叩剑柄,沉吟不语。
「赵无心?」
「我等从未听过此名号!」
「逆种文人之中,竟派一籍籍无名之辈上阵?」
江南水师众将低声议论,目光狐疑地望向那黑袍假面之人。
两军阵前斗将,十万水师和五万妖军都在看着。胜负关乎全军士气,妖王敖戾与婓无心岂会随意派出一无名小卒?
——必有诡诈!
杜尚军沉声道:「大人,婓无心狡诈多谋,善于算计!他既敢派此人出战,必是精心算计,胜算极高!」
「此战若败,军心必乱,不可不慎!」
韦观澜目光扫过麾下水师众举人将领。
众水师将领皆面色凝重,无人敢轻易请战。
前夜,被三千妖军偷袭龙湾水寨,好不容易凭藉江行舟一篇《短歌行》鸣州文章,挽回十万水师士气!
——谁上?
——谁能确保必胜,不坠十万水师士气?
就在此时,刺史韦观澜犯难之际——
忽然——
「学生愿往!」
一声清喝划破凝重的空气,众将回首,只见一名少年排众而出,主动请缨——
青衫猎猎,眉目如刀,腰间三尺青锋未出鞘,已透出凛冽寒意!
正是帅旗执掌——江行舟!
韦观澜眼中精光一闪,缓缓颔首:「可!我军,江南十万水师掌旗使——江行舟出战!」
两军首战,关乎敌我士气消长,必须取胜!
——此战,非必胜之人不可轻托!
他对江行舟有十足的信心,
放眼江南十万水师,举人将领虽众,却无一人能与这少年比肩!
更妙的是
江行舟若以秀才之身,当场斩杀敌军逆种举人!
低一阶文位获胜——这对妖军,是巨大耻辱,颜面扫地
大周水师士气必定爆棚十倍,而妖军士气将会冰冻到极点,对此战信心产生剧烈动摇。
婓无心手中摺扇「唰」地展开,遮住半张面孔,只露出一双含笑的眼,寒光一闪。
他心中难以抑制的激动,怦然狂喜。
江行舟!
刺史韦观澜,为了保证首战必胜,果然派出了江南道第一才子江行舟!
「哦?竟派一秀才?
我无心宫派出的可是堂堂举人!」
扇面轻摇,他故作惋惜地叹息,「纵然取胜,也颇为胜之不武啊——!要不你们再考虑考虑,换一位举人上阵?」
话音未落——
「不必!」
江行舟朗声道,
他知道,妖王敖戾和婓无心为了此战胜出,必定百般算计,提前准备了种种难以预测的手段,有极大的把握!
否则,他们也不会派遣这名籍籍无名的青铜假面黑袍举人上阵。
可是。
两军首战交锋,此战必须胜!
水师的举人将领上阵,胜算更低,并不能保证必胜。
他反手将十万水师帅旗「铮」地插入旗台!
旗面猎猎,在江风中翻卷如龙!
他足尖轻点,青衫飘然跃上一叶轻舟。袖袍迎风一振,小舟便如离弦之箭,破浪而出!
两军阵前,一时间全场寂静无声。
江面如镜,十万水师战船寂然无声。
楼船之上,士卒们攥紧了刀柄;艨艟舰首,江南十府上万名学子们不自觉地前倾身躯——连呼吸都凝滞在喉间。
五万妖军大阵,更是一片寂静。
所有妖兵妖将,皆是忍不住传来「咕咚」吞咽声,妖躯微颤,瞪大了眼瞳,等待两军先锋交手。
它们之中许多妖兵妖将,可是亲眼见过江行舟那一箭射杀龟妖将的威猛厉害,此刻鳞甲下的肌肉正不受控制地畏惧丶颤抖。
但是,它们不知道,那逆种举人到底有多少实力,可以抵挡江行舟?!
江风骤冷。
那黑袍人立于枯木之上,腐朽的枝干在浊浪中沉浮,却纹丝不动。
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江行舟,仿佛要将他的身影烙进眼底。
「你是谁?」
江行舟眉峰微蹙。
他确信从未与「赵无心」有过交集,可对方眼中翻涌的恨意,却如滔天巨浪般真实。
「你害我全族,还问我是谁?」
黑袍人猛地扯下面具——
一张布满狰狞疤痕的苍白少年脸庞骤然显露,脸颊上还有锋利的鳞片!
「赵子禄?」
江行舟瞳孔骤缩。
昔日江州赵府赵秉烛的庶子,如今竟成逆种举人?!
「赵子禄?!」
楼船上,江州府学子中骤然炸开一片哗然。
有人猛地站起身,撞翻了案几;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袍。
「赵淮府上窝藏逆种文人,不是早被薛太守抄家灭门了吗?!」
惊骇的议论声如浪涌般扩散——
数月前那场雷霆行动历历在目。
江州太守薛崇虎的三千府兵,踹开赵府朱门时,火把将夜空照得血红。
赵家三百三十七口,从古稀老翁到少年童生,无一逃脱,皆被铁链锁拿,押入死牢,择日问斩。
「那日刑场血浸三尺,刽子手的刀都砍卷了刃.他怎麽可能还活着?!」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
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妖气的黑袍人,哪里还像是当年那个赵府庶子?
「赵子禄?!你怎麽还活着……还成了举人?!」
江行舟心头一震,眼中闪过不可置信之色。
「呵呵……」
赵子禄嘴角勾起一抹粲然笑意,眼神却愈发阴冷。
「我赵府三百馀口,连同死士,尽数被押往菜市口斩首……可偏偏,我活了下来。」
他的声音沙哑如磨砂,带着刻骨的恨意:
「我父亲与无心宫主有旧,托他救我出去。
临刑前日,我沾染『瘟疫』病死狱中……一具『童生尸体』,谁会多看一眼?
衙役恐惧疫病,将我抛尸乱葬岗!」
赵子禄缓缓抬起手,猛地扯开衣襟——指尖划过自己的胸口——那里本该是血肉跳动之处,如今却空空荡荡。
黑袍之下,胸腔空洞,一团扭曲的「杂草文心」在其中蠕动,根须如活物般缠绕着他的筋骨,散发着腐朽的文气。
「多亏无心宫主救我,赐我一颗『逆种杂心』……从此,我不再是赵家庶子,而是无心宫——赵无心!」
「后来,我追随无心宫主,投效太湖妖庭!」
赵子禄的声音嘶哑如铁锈摩擦,眼中血丝密布,癫狂与恨意交织。
「妖王敖戾,赏识于我——赐我一滴蛟龙精血!」
他猛地张开双臂,黑袍猎猎作响,周身妖气翻涌如墨。
「轰——!」
一股狂暴的妖力自他体内爆发,皮肤寸寸裂开,青黑色的蛟鳞狰狞浮现,寒光森然。
他的指甲早已化作利爪,指尖滴落腥臭的黏液。
「蛟血入体,文位暴涨——我如今,已是『妖将』!」
他狂笑着,声音却像是被撕裂一般,半人半妖,扭曲可怖。
妖王敖戾在太湖开府立庭!
妖庭之所以重要,便是拥有独自授予「妖位」的权力。
赵子禄本是凡人,却因服下这妖王敖戾「一滴蛟龙精血」,强行跻身「妖将」之列。
但他是人族,等同举人!
说是举人,实则却是半人半妖,不伦不类的「妖将」文位,早已被妖血玷污!
「看看我现在的样子!」
他猛地扯下残破的黑袍,露出布满鳞片的躯体——
肌肉虬结,青鳞覆体,脊骨处甚至凸起尖锐的骨刺,宛如一头未化形的鳞甲妖!
「人不人,妖不妖……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他的喉咙里滚出低沉的蛟吟,双目彻底化作竖瞳,死死盯住江行舟,恨意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