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我签了谅解书,用这五百万请你去打官司,」安书瑶倔强得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你要打不赢,那你就去死。」
周浩没屁可放了,讲道理讲不通,他就乾脆动手,把这小姑娘拖出去,反手关在门外。
安书瑶又摁门铃,周浩直接把电池给扣了,于是安书瑶改成敲门,砰砰砰砸门板。
周浩不信她能敲一晚上,戴上耳塞上床睡觉,不管她。
翌日一早,他起床摘掉耳塞,入耳就是砰砰砰的敲门声,虽然没有昨晚那麽急促响亮,但依旧很坚定。
他开门一看,安书瑶小手敲出了血,指节都破皮了,这家伙还真就不眠不休敲了一晚上。
周浩捏了捏眉心,说道:「要不这样,我给你介绍个业内不错的律师,他能力比我更强,你去找他,说不定会有答覆..」
「不行。」安书瑶不答应。
她很有礼貌,站在门口没往里面挤;但她又很没礼貌,半夜敲门扰民。
「为什麽偏偏要找我?」周浩想不明白,能力比他强丶关系比他硬的律师一抓一大把,为什麽这小姑娘偏偏赖上了他?
是巧合吗?
还是说他已经声名在外了?
安书瑶给出了他意想不到的答案:「因为撞人的司机,是你妈妈。」
这下周浩真的愣住了,他足足惬愣了五秒钟,以至于安书瑶还以为他脑子坏掉了,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这才回过神来:「那也跟我没关系,我已经跟她断联了——你是怎麽想的?让我去告她?」
准确的来说,是让一个儿子把母亲送进监狱。
可周浩说不出口,他不怎麽认那个『母亲」。
安书瑶认真说道:「我希望你能替她补偿我,劝她接受法律的制裁,让她弥补自己犯下的错。」
周浩听乐了,没忍住笑出了声。
「有什麽好笑的?」安书瑶问道:「我知道这个想法很幼稚,但我觉得———」
「不,不是你的问题,」周浩摆了摆手,他依旧在笑,十分欢乐:「我是在笑她——你可能不了解她,与其找我,不如找她上司更有用。」
「是吗?」安书瑶有些怀疑:「你跟她关系不好吗?」
「没有,我跟她不熟。」
周浩的这句话远比『关系不好」更加冷漠,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依旧在笑,就像是在谈论一个陌生人。
「怎麽会有人跟自己妈妈不熟?」安书瑶不能理解,她潜意识里跟妈妈的关系非常好,以至于陈慧心代替了妈妈的位置,她都没有违和感,只觉得女儿跟妈妈的关系理应如此:「如果出事的人是她,你难道不会为她辩护吗?」
闻言,周浩逐渐收敛了笑容。
他盯着安书瑶,仔细打量了很久,以至于安书瑶心里都有些发毛。
两人在公寓门口沉默对视,周浩忽然侧身,做出请进的手势,说道:「我改变主意了,这案子我接了。」
安书瑶高兴之馀,好奇心再度发作,她忍不住问了句『为什麽」。
周浩说是生出了隐之心,她不相信,担心周浩摸鱼,出工不出力,死缠烂打追问,周浩这才半真半假说道:「你跟我小时候有点像。」
「哪里像了?」
安书瑶更不明白了,她跟周律师不是一个性别,和妈妈关系非常好,而且视金钱如粪土,跟周律师简直是人生镜像,丝毫没有相像之处。
「大概有我小时候十分之一那麽聪明,也是祖国的栋梁,未来的接班人,我自然要呵护,」周浩又在嘴贱:「别小看我十分之一的才智,已经很不错了,称得上是神童,可喜可贺。」
「撒谎!」安书瑶一个字都不信:「要是有个跟我一样聪明丶一样喜欢死缠烂打丶一样可爱的女孩求你帮忙,你还会答应吗?」
「原来你知道自己在死缠烂打啊?」周浩说翻脸就翻脸,冷着个脸吓死人:「你怎麽有脸说自己可爱的?」
安书瑶不哎声了,乖乖进门,按照周浩吩咐,再度详述了一遍案发经过。
这次周浩问得十分详细,就连她们当天出门干嘛丶早上吃了什麽丶站在人行道哪个位置等等细节,全都问了一遍。
安书瑶的记忆力非常好,叙述能力也不错,百分百还原了案发时的经过,没有一丝主观成分,
更没有一丝含糊叙述,比如『好像」丶『大概」丶『应该」丶『可能』」丶『有印象」之类的词,统统没有出现。
周浩摸着下巴听完,觉得这起案子有难度,但不至于办不了。
只要心更黑一点就行。
就算那个女人有权有势有钱,但在司法机关面前,依旧是新兵蛋子一个,她的触手伸不到这一块,否则也不至于赔五百万了一一养肥了再杀的事情不在少数,周浩比她清楚其中的门道。
「走。」周浩有了主意,起身穿外套:「去你家转转。」
「现在吗?」安书瑶不知道他是在唱哪一出。
周浩办起案子来风风火火,懒得跟安书瑶解释,换好衣服带上公文包就出门了。
安书瑶跟在他后面,帮他指路,两人一路坐车,赶到了『安书瑶家」。
正如周浩所说,陈慧心收入并不高,在老城区租房,没有电梯,没有瓷砖,楼梯都是裸水泥,
家家户户都是木门,常驻居民会按个防盗铁栅栏。
安书瑶在前面开锁,推门而入,有点不太熟练地开灯。
暖黄的灯光亮起,屋内环境并不像外面那麽破败,墙壁粉刷得很乾净,桌上铺着桌布,沙发挤满了布娃娃,看上去甚至有些温馨,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
周浩莫名感觉心脏被戳了一下,他也不知道戳到哪儿了,更不知道自己出了什麽问题。
映入他眼帘的,不止有温馨的小家。
还有浑身湿透的女孩,以及柜子上摆着的母女合照。
一陈慧心楼着安书瑶,她们在对着镜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