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之间,朱标那虚弱的目光之中满是追忆。
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看向李景隆。
“你跟你父亲,一点都不像!”
“臣之父,乃当世英豪!”
李景隆坐在旁边,有些叹气,“而臣,生於温柔乡之中,自幼浮夸纨絝...”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咯噔!
这话让李景隆的心,陡然一颤。
大概是带着那麽几分做贼心虚吧,所以他现在,只要是朱家爷俩的话,都能让他的神经紧绷起来。
“说这话好似大不对劲儿,但是你父亲倘若有你三成..不,哪怕两成的变通和圆滑,都不至於英年早逝!”
朱标继续淡淡的说道,“他称得上一代豪杰,可最後....也带着遗憾!”
说着,他看向李景隆,“你知道是什麽遗憾吗?”
李文忠的遗憾,就是没能劝阻住老朱对於功臣集团的猜忌。
这一点,李景隆很清楚。
但他却不能这麽说,而是装作认真的沉吟片刻,开口道,“父亲的遗憾,大概是没能继续领军北征,彻底扫平胡虏吧?”
“呵!”朱标一笑,不置可否。
而在边上一直没出声的蓝玉,忽然开口道,“太子爷!”
“嗯?”
“臣...捕鱼儿海之战後..”
蓝玉将碳炉上炙烤的鹿肉,用小刀割成片状,低声道,“臣南望京师,说了一句话!”
说着,他坐直了身子,目光直直的看着李景隆,“终平矣!”
陡然,这道目光让李景隆生平第一次,产生了些许的愧疚。
“这话,是臣对故去的姐夫说的..”
蓝玉把鹿肉,放在李景隆的面前,“也是对故去的岐阳王说的,更是对那些三十年间,为大明战死边疆,马革裹尸的兄弟们说的!”
炭火,篝火...
映照着朱标,沐英,李景隆还有蓝玉的脸。
前面三人的神情都如水一般沉寂,而蓝玉的神色,则犹如烈焰。
“这话...说的真好!”
李景隆面无表情,但心中却在叹气,“但说的却不是时候!”
不过他也有些感激乃至庆幸,蓝玉的开口等於岔开了话题。
但同时,心中也带着几许的悲凉。
如果朱标在,自然希望.....大明兵锋所向,皆为汉土。自然希望,朝中名将济济,重振汉唐雄伟。
可是..
朱标,不会再在了。
他现在考虑的是,储君的传承,以及日後皇位的稳固。
而越是渴望建功立业的将军,就越是皇权的威胁。
~
轰隆...
一声闷雷,把时间带进了四月。
然後,雷声就不曾断过。
书上说四月芳菲,可现在的芳菲,都淹没在连日的暴雨,还有阴云之中。
天地人间,满是暗色。
至暗之色!
“中都留守,驸马都尉郭振的摺子说....今年雨大,暴雨持续十馀日,凤阳皇陵,泗州祖陵,皆有水淹之虞...”
乾清宫中,中书舍人刘三吾,低声的念着奏摺。
“请奏,是否调遣淮西大营兵士,乃至徵发民夫,巩固河堤疏通水道....”
说着,他面带忧色,再三犹豫,“皇上,若是疏通水道的话,下游的州县恐怕又要遭灾了!”
可是,他这份心忧,好似并没引起皇帝的注意。
朱元璋坐在窗边,静静的眺望漫天阴雨。
刻满了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悲怆之情。
“皇....”
这样的场景,已不是第一次了。
以前那个总是精力充沛,善於决断的皇帝,如今.....竟变得经常失神,老态大现。
“皇上....”
“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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