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贾琮的院子,整个东府内院都打破宁静,不时有丫鬟婆子走动。
贾琮作为东府之主,每日天未明便上朝上衙,整个府邸的作息动静,也随着他的节奏运转。
内院守护门户的婆子,早早起身洒扫路径,打开内院门户,等着贾琮出门上朝。
外院管家也提早起身,调配小厮家奴,开锁外院各处进出门户,打开出府东角门。
让马夫喂饱马匹,准备妥当车马,江流也早起吃饭,坐在车辕上打盹,等候贾琮坐车上朝。
而紧邻的荣国西府,却依旧一片平静,偌大府邸依旧安睡之中,两厢比较颇为明显。
贾琮刚坐下吃几口早点,便见麝月手拿折页帐册,快步进了院子。
贾琮笑道:「怎麽这麽早就过来,二姐姐大早就有事情差使?」
麝月笑道:「姑娘说年底府上事务繁重,有些事情要让三爷过目,只是三爷日常早出晚归。
所以让我趁早过来,琐屑之事姑娘已归置,其中几项三爷会在意,需三爷看了定主意。
事项并不是很多,不耽搁三爷上朝,稍许时间就说完。」
麝月拿过手中帐册,说道:「过上几日便腊月半,到下年十五之前,府上预估宾客往来,礼数应酬。
需要置办各处酒宴丶戏班丶肉菜采买丶灯笼火烛丶宗祭物品等都已排过帐目。
两府关合耗费,也都已列出细项,年节耗费银两也算出大数,请三爷过目,是否需要增减。
其中需要三爷斟酌事项,一是年节大席宴客清单。
姑娘按着去年的份例,依照三爷今年同僚往来情形,又添加了两桌人口,请三爷斟酌。
姑娘说三爷新入翰林院,是否还有新客需要宴请,请三爷填补名录,我们按章程来办便是。
另外,各位姑娘院中帷幔丶门帘丶坐垫靠枕丶炭火用香丶起居床帐被褥皆要换新迎新。
各位姑娘过年需讨吉利,裁剪新衣丶置办胭脂水粉丶宫花头饰丶穿戴佩饰都已列项。
姑娘说三爷最疼家中姊妹,让三爷瞧瞧还需添置什麽……」
……
麝月心思机敏,口齿伶俐,一气说了五六项事,每件事都点出关窍,皆需贾琮斟酌拍板。
事情看着不少,但显然都经她仔细梳理,一路说来头头是道,清晰明了,半点不嫌繁琐。
麝月举帐报事,说的很是流利,贾琮思路敏捷,随口答问拍板,更是顺畅快捷。
两人首次对接履事,却像久有默契一般,一旁的平儿丶五儿丶晴雯等人听的入神。
等到两人说完事情,贾琮说道:「二姐姐给姊妹们置办过年物件,都已十分周全,不用我再多嘴。
只是你回去传话二姐姐,按着姊妹们份量多置办一份,另加一份一等丫鬟份例。
过年之前我找人送进宫内,给大姐姐和抱琴姑娘,她们入宫多年,颇为艰辛,过年过节不好冷落。
虽老太太和二太太也会置办,这份是我们东府出的,算我和姊妹们的心意。」
麝月说完事情,向贾琮行礼便出了院子。
五儿看着她的背影,笑道:「早听说麝月一等精明干练,果然名不虚传,这张小嘴当真利索。
这样人物二太太竟舍得撵走,也不知二房怎麽想的,倒让二姑娘得了个好帮手。」
贾琮笑道:「麝月是个管事料子,在宝玉房里做使唤丫头,实在有些浪费了。
她算正赶上时候,虽说被二太太撵走,却也清清爽爽抽身,免去后面许多波折。
等到明年春末,二房的古怪事情,只怕比麝月这等事情,还要离奇些,希望只是我瞎猜……」
五儿虽听的有些迷惑,但也不会追根问底。
总之她心中清楚,二房除了二老爷和三姑娘,其他人只怕三爷都瞧不上。
别的暂且不说,这半年宝二爷闹出多少可笑事,二太太常来西府走动,也不见她管教劝阻。
一旁平儿心思细腻,听到贾琮说明年春末,这不正是宝玉娶亲的日子。
只是前几日夏家姑娘送腊月节礼,礼数言辞十分周到,看着便是个精明妇人。
俗话都说,家有贤妇,其家可举,二房多了这种媳妇,家事该会顺当一些。
二爷怎还觉得二房会多出不妥,也不知是个什麽意思?
不过平儿和五儿相似性子,心中只念着大房的事情。
二房和她们隔了房头,如今又搬出西府独居,已经如同别家。
二房的琐碎事情,并不值得放心上,自然也不会多问。
说道:「三爷,我听二奶奶念叨过大姑娘,到了明年年中,便满入宫十年之期。」
贾琮说道:「正是,按照大周宫规,入宫十年女官,尚是独清之身,要放归家中,明年是大姐姐好日子。」
……
贾琮用过早点,除去晨起常服,让晴雯帮他换上官服,天色还未大亮,便驱车去了午门。
等到宫内辰时号炮响起,宫门轰隆隆打开,贾琮随着上朝官员人流,入宫城进奉天殿上朝。
大殿之上,嘉昭帝端坐髹金雕龙宝座,各部官员依照惯例,分别出班奏报政事。
六部奏报之事,大多是日常延续政务,当庭奏报除让皇帝知晓,便是让相关部衙周知,以便协同署理。
各部也有少量突发专项之事,需要皇帝表态下旨,朝堂上君臣奏对,往来磋商定议。
贾琮上朝日久,对朝政见解渐深,对各部常俗之务,都是听过就算,唯有几项引起他关注。
户部奏报今岁秋冬之际,苏扬湖盐税徵收艰难,两淮之地盐枭横行,争夺蚕食国之税赋。
两淮盐运林如海多次上报,大盐枭黄有功肆虐江南,有司缉拿无力,使其逍遥法外,已成江南盐政大患。
都察院扬州道监察御史上本弹劾,扬州卫指挥使赵凯武,数次围剿盐枭黄有功,皆折损兵卒无功而返。
其人任扬州卫指挥使多年,镇守统军毫无建树,实为庸碌渎职,朝廷应予以撤换。
户部除奏报盐税之事,入冬以来河北丶山西等到寒灾频发,冻死人马牲畜无数,户部正加紧调集赈灾物资。
但因残蒙安达汗陈兵对峙大同丶宣府等地,九边重镇处于整军备战,大批粮草日夜运送各镇囤集。
军粮大批调集九边,使得河北丶山西等地赈灾口粮,日渐捉襟见肘。
上奏的户部侍郎满脸苦色,显得忧心忡忡。
嘉昭帝虽是智慧干练之君,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今岁各地时有灾情,本就不是丰裕之年。
即便他是富有四海的君王,也不可能凭空变出粮食,只能让户部精细筹算,多方腾挪度过难关。
下旨兵部严管军粮徵集调运,防止灾民哄抢生变。
又命五军都督府合理调度,各大边镇军粮分派,杜绝奢靡浪费。
贾琮听了这一系列庭奏,心中隐隐生出担忧,大周表象繁荣强盛,但潜藏内外隐患,已不容忽视……
等到兵部尚书顾延魁出班奏报,大周残蒙议和之事,两邦谋算,南辕北辙,双方僵持不下。
嘉昭帝脸色阴沉,下谕兵部不可退让半步,命城西郊三千五军营兵马,严阵以待,严防残蒙使团异动。
这日早朝显得有些沉重,一番廷议奏对,持续一个多时辰,堪堪结束,并无谋断之策,只有周全之法。
等到早朝结束,一众官员列班退出奉天殿,不少官员脸上难消凝重之色。
贾琮随着退朝的人群,一路离开宫城出午门。
因今日会同馆无合议日程,他准备去城外火器工坊,巡查腊月后膛枪营造进度。
当他刚准备要上马车,见不远处跑来一人,汉人装束,身材魁梧,贾琮认出是诺颜的扈从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