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托马斯·巴恩斯领导下的《泰晤士报》,虽然在社论板块赶不上地下小报那麽激进,但同样是很少为人唱赞歌的。其中最典型的事件,便是当年他们曾经顶着巨大压力披露了1819年彼得卢大屠杀的真相。
或者说,也正是由于《泰晤士报》是正规报纸当中最敢于挑战政府权威的报社,所以他们才能拥有现在这麽广大的读者群。
按理说,就算《泰晤士报》与帝国出版关系不错,他们也不该使用与海因里希·海涅同样的力度来吹捧亚瑟。
可是,这怎麽……
亚瑟的眼睛向下一瞟,很快就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下方的GG栏里,赫然印着一行新上GG。
【新发行】《威灵顿进行曲》唱片——献给滑铁卢战役的伟大乐章
「当鼓点响起,你会听见帝国的心跳。」
由英国最负盛名的年轻作曲家亚瑟·黑斯廷斯爵士与阿尔伯特王子作曲,白金汉宫音乐会实况录制。
采用伦敦声学协会专利胶盘,帝国出版公司发行。
售价:八先令六便士
随盘附赠限量铜版画——《女王御前演奏》,由宫廷画师手绘。
销售地址:邦德街50号查佩尔公司/霍尔斯街28号托马斯·布西父子公司/中央大街35号惠斯通乐器行
亚瑟挠了挠侧脸。
怪不得他觉得奇怪呢。
闹了半天,原来是本季度给《泰晤士报》的充值到帐了。
亚瑟刚闹明白到底发生了什麽,耳边便响起了埃尔德的低笑:「怎麽样?亚瑟,我这句GG词写的怎麽样?当鼓点响起,你会听见帝国的心跳。这句词儿我可是想了足足一个晚上。」
亚瑟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的收起报纸:「埃尔德,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麽问题?」埃尔德十分自然的提起亚瑟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如果你是问GG词的费用问题,那我觉得十英镑应当是个十分公允的价格。」
「GG词的事情另说。」亚瑟喝了口茶:「我想问,你买的那栋新房子究竟是拿来干什麽的?你现在又不是没地方住,为什麽每天都非得来我这儿趴窝?」
「为什麽?」埃尔德厚颜无耻的应道:「因为你家早餐比我那儿好吃,还有贝姬……」
他朝厨房的方向一扬下巴:「她煮的红茶可比我自己煮的强多了。」
正在厨房忙活的贝姬听到这话,禁不住脸红道:「卡特先生,您恭维我了。」
「少跟我扯淡。」亚瑟往茶杯里又倒了点牛奶:「你那栋房子,不是买在皮卡迪利附近吗?那里离各种俱乐部步行要不了五分钟。你天天往我这里跑,就为了喝口茶?」
「我这不是怕你寂寞嘛。」埃尔德笑得更灿烂了:「你瞧你这房子,上下三层,就你和贝姬两个人住,多个人不是更热闹?」
「是怕我寂寞还是在躲债主?」
「债主?」埃尔德不屑的一甩手:「亚瑟!你把我当什麽人了?我可不是班杰明那样的社会渣滓。」
亚瑟反问道:「真的吗?」
埃尔德闻言不自信的顿了一下,旋即又补了一句:「至少现在不再是了。」
「是吗?」亚瑟机械式的鼓掌道:「那还真是可喜可贺,看来我该找个机会把两个查尔斯丶亚历山大还有班杰明他们全部请来,给你开个庆祝派对,庆祝你重获新生。」
「千万别!」埃尔德被逼得叹了口气,终于垂头认罪:「好吧,既然你非得知道真相,那我就实话实说。一开始,我买房子是因为想过点体面的日子……」
「体面?」亚瑟挑了挑眉。
「是啊!」埃尔德苦笑着摊开手:「你也知道,我现在可是海图测量局的副局长,所以总得给人留个像样的印象。别人一听说卡特先生在皮卡迪利有房子,就觉得我混得不错。可要是你真搬进去住,那事情就麻烦了。」
「怎麽个麻烦法?」
「你得雇人。」埃尔德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指头,一根根往下数:「首先是经验丰富的女管家,毕竟管家可是门面,包吃包住不说,薪水一年至少得35到40镑,除此之外还要附带各种津贴。接着是男仆,吃住之外,一年要30镑。厨娘最少也得18英镑,而且她还得带个小女佣帮忙打杂,这里再添上10镑。」
说到这里埃尔德顿了顿,苦笑着补了一句:「当然了,如果你要在皮卡迪利维持体面,还得有辆像样的四轮马车,这个我倒是不缺,那辆布鲁厄姆马车还在呢。但是如果我要经常用那辆车,每年保养和更换马具大概得花60到70镑,加上马夫的薪水丶看兽医丶饲料……一年下来,差不多得120镑。」
亚瑟轻轻吹了口气,茶杯里浮起一圈涟漪:「也就是说,为了让别人以为你是个体面绅士,你在海军部那点工资就连一便士都存不下了?」
「差不多吧。」埃尔德一脸无奈地耸肩道:「这还没算请客吃饭丶订报纸丶俱乐部会费丶给仆人发圣诞奖金这些小帐呢。要是把这些都算上,我在海军部的薪水全花完了都不够。」
「所以你死乞白赖的住我这儿,还拖欠房租,就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哎呀,别把话说得那麽难听嘛,亚瑟。我这可不叫拖欠房租。」
「那叫什麽?」
「这叫,暂时借用朋友的好客。」
亚瑟继续喝茶:「我真该在社交舞会上给你找个家世好的姑娘,让你到她们家去吃大户。」
埃尔德闻言义正言辞的拒绝道:「亚瑟!我可不是班杰明那种人!」
「你不是班杰明那种人?」亚瑟放下茶杯道:「埃尔德,不能和不行,这是两码事,我觉得你可能属于后者。」
埃尔德正气凛然道:「我觉得你可能觉得错了。亚瑟,虽然咱们是朋友,但是,我,埃尔德·卡特,身为皇家奖章的获得者,必须得指出你言论中出现的事实错误。」
「我当初就不该让女王陛下给你颁那个奖。」
「如果我没得这个奖,光是让查尔斯那个秃子得了,那这不是完完全全的黑幕吗?如此一来,皇家学会的这个奖还有什麽含金量?」
亚瑟望着埃尔德那种浑身上下散发出的自信感觉,实在是不知道该怎麽评价这个史上「最有含金量」的皇家奖章获得者才好。
但埃尔德可不管那麽多,他觉得自己的获奖实在是实至名归丶无可辩驳,当然了,他也不否认他的朋友亚瑟·黑斯廷斯爵士确实在他获奖的过程中发挥了相当程度的作用。
但是,众所周知的,人脉有时候也是实力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混剑桥大学校友圈的达尔文获得了皇家奖章,能和混伦敦大学校友圈的卡特获得皇家奖章一个份量吗?
从这个角度想,貌似埃尔德的看法也确实没错。
为了能够在今后的研究道路走的更长远,埃尔德认为,自己有必要持续不断地帮助和鞭策他的好友亚瑟·黑斯廷斯爵士。当然了,鞭策是主要的。毕竟以他目前的能力,好像也提供不了多少直接的帮助。
埃尔德笑嘻嘻的问道:「话说回来,亚瑟,女王陛下昨晚是不是恩准了你一同前往布莱顿度假来着?」
亚瑟不咸不淡的点了点头:「是有这麽回事。女王陛下对昨晚的演出很满意,而且她觉得我身体不好,所以才特意批准我使用王室在布莱顿的王家疗养地。」
埃尔德闻言,简直都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了:「那……你说,当然,我不是说我非得跟着去,但是……我是说但是,如果你非得让我陪你去,我也可以……」
还不等埃尔德把话说完,便看见亚瑟抬起手掌示意他打住:「布莱顿肯定会去,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解决之前内务部委托我的事情。」
「内务部委托你的事情?」埃尔德把脸一拉:「内务部好大的胆子,他们是打算忤逆女王陛下的旨意吗!」
「内务部敢不敢忤逆女王陛下的旨意我不知道。」亚瑟喝了口茶:「但是,从国家安定的立场考虑,我必须掐灭一切激进分子借李斯特伦敦演奏会生事的可能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