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8章 登船(月初求票!)(2 / 2)

食仙主 鹦鹉咬舌 4716 字 5天前

「你们是最后一船遇到水主的。」仇千水微哑道,「人都在这里吗?」

「……在,在的,爹。」仇落犹豫着站起来,「有什麽事——」

「都关起来吧。」仇千水看着他,低哑道,「叫你跟着小荆的船……为什麽总要自己乱跑呢。」

仇落一时莫名遍身寒冷,他从没在父亲嘴里听过如此悲伤的语气,却又掩盖在沉重的疲劳之下。他一时哽住,伸手想要说些什麽,但仇千水一跃而上,那袭湿塌塌的衣衫已回到大船上了。

十来个佩刀的汉子围逼上来,他们小臂精壮得像是铁铸,船上每个人都赤手空拳,一身薄衫,尤其在这时更能感知到那腰间铁刃的可怖与沉重。

赵宝脸色苍白地站起来,已被一柄刀逼住咽喉,汉子将他反臂一拧,压在大船的外墙上,用麻绳紧而死地勒住了他的腕子。

赵宝痛叫起来,仇落仿佛一下被惊醒,怒声道:「你们干什麽?!住手!」

这几人分明也是雁坞麾下,却好像根本不认得这位少主。三个人将他扼住,在真正冷酷的身手面前,仇落的每一次反抗都被轻而易举地摧毁,几人卸了他的右肩,没有给他麻绳,而是上了铁枷。

剩下的人全都如是,三叔有一点修为,就套以铁枷,朱六和小七丹田没有开脉,就两手反后绑了死紧的麻绳。

顷刻之间刚刚还一派轻松的氛围被击毁,仇落不停地怒喝,几个渔家后生则惶恐而茫惑,但无论什麽样的反应都没有得到反馈,他们被压着到了大船上,然后下了甲板,到一铜墙铁壁的极深处,被推进了一个宽大无物的牢房。

铁门咣当一声阖上,然后沉重感的落锁声,脚步就此远去。

铁门内黑暗而寂静,没有一个人说话,短短一天里生死跌宕,屡屡的突变似乎已击穿了人的感受。

过了好半天,角落里才响起一道变调的呜咽,不知是赵宝还是二毛,只哭哑而断续:「我们是不是……是不是不该点火啊……」

他说的是船上点香的事,没人应答,过了许久,三叔低声道:「不点咱们早死了,别哭了。」

但哭声还是止不住,仇落倚在铁门旁,他刚刚挣扎得最激烈,披头散发地抵在铁门上,过了良久,他呆呆低哑道:「我知道了……」

他嗓子好像一时噎得发不出声音来,腔道被恐惧掐得死紧,半晌才漏出一缕声音:「是『他』在这条船上。」

没有人问下去,但他自己已控制不住语声了:「是的……是的,他坐镇在这条船上,所以雁坞就变成这样……冷酷无情丶绑人丶杀人……都跟吃饭喝水一样。爹爹……爹爹也成了傀儡……只会听命行事……」

赵宝没听懂,但他捕捉到了最后一句,以为听到了梦话:「雁坞……仇坞主他不是宗师吗?是涝水河上唯一的宗师,他怎麽……成听命行事,听谁的命令?」

但仇落没有答他,只轻轻摇了摇头,头抵铁门喃喃道:「他想……他想干什麽呢……为什麽要把我们关起来……」

这时门外传来一道脚步,一人举着烛火下来了,离得近了辨认出来,正是那位荆堂主,腰间佩剑,手里拿着纸笔。

「受坞主令,来问询事情首尾。皆如实而答,但有遮掩,拿命来偿。」荆堂主声调漠然,「我点问之人相答,余者不可有所动作。」

「仇落,你们是何时遇水主?」

「……辰时,约辰时半。」

「遇时,水主行进方向为何?」

「不丶不清楚。」

「鳞片方向如何?」

「……北,它是往北走。」

「往北走?」

「嗯。」

「但我们没在北边遇到它……少坞主。」荆堂主瞧着他,轻声道,「那就是问题所在,咱们把水主弄丢了。」

仇落遍身一悚,张张嘴不知说些什麽。

「所有遇到水主的船,都消失了,一共四十七条……上面二百九十五个兄弟,都没再回来。」荆堂主低声道,「我去复命了……一两刻之内,上使会传唤你们。」

仇落神色怔怔,在这一瞬间,他一下理解了父亲脸上那种伤疲与落拓,一时好像连恐惧都丢失了,他沉浸在二百九十五这个巨大的数字里。

原来水主离开了,那两艘船丶其他的船并不是和他们一样脱离险境。

难道他们活着出来了,反而还有罪吗?

继而他更寒冷地想到——所以开船出去的人,性命就一文不值吗?就只用来指示水主的动向?!

这时候怒火完全盖过了恐惧,他猛地一头砸在铁门上,声音震响在牢里。

牢里响起摩擦声,裴液挪过来,低声宽慰道:「消失了不一定是死去,别太着急。」

「你……你不懂,朱兄,你不懂他们的作风……」仇落痛苦道,「差事若没办好,『他』一定会要不计代价地继续投入。拿帮里兄弟的性命,去追水主的行迹。」

他又想起身旁之人的救命之恩:「朱兄弟,你放心,你们几个是无辜之人,我……我一定尽力放你们离开——你,你们都记着,今日下午是我握珠跳水的,和朱兄弟无关。」

裴液瞧着他,轻轻挤了挤他肩膀,低声道:「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仇落茫然:「朱兄弟,你说什麽?」

裴液小声道:「刚说的话,你又忘了——身是燕人张翼德。」